滴答。滴答。
滴答。
“如果你决定下半生都活在梦里，不如现在就去死吧。”
流血的画面在阴影色的回忆里呈现得不那么清晰，然而在眼前，高挑修长的男人身形一步步靠近的，令人恐惧的压迫感却很明显。沢田纲吉感觉很痛，但身体的痛其实是无所谓的……他无法形容他的心情，他甚至想对啊，不如现在就去死吧。
“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云雀恭弥拽着他的领子把他压到墙上：“不要再叫他们的名字，沢田纲吉，没有人会回答你。”
“不是，不是，不是——！！！你撒谎、你撒谎……”
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猩红的血液从他的嘴里喷溅出来染满云雀恭弥惨白的手指，他仇恨地盯着那个男人的脸，泪水漫延在整张面庞。“……还有那些猫和鸟，一点意义也没有。”然而黑色的云不为所动，“沢田纲吉，人死了就是死了。”
“没有……才不是这样……你骗我……”
崩溃的首领紧抓住面前人的手腕，“云雀！你是骗子……你走啊……你走啊！！！”
“——是不是要我也死了，你才会认真看着我？”
……什么？
“沉迷在对死人的感情里面，活着的人在想什么，对你来说不重要是吗？”
……
当成年的云雀恭弥冰冷的面孔上难以自控地出现诘问的表情时，梦境结束了。
“云雀恭弥，你超过了。”
Reborn冷冰冰的声音仿佛针刺进大脑，意识迷迷蒙蒙回归身体，沢田纲吉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校医处的床上。嘴里浓浓的血腥味让他有点犯恶心，他坐起身想找杯水漱漱口。突然地，胸口一阵钝痛，他没憋住咳嗽，然而那种疼痛随着咳嗽的持续不断变得愈发明显起来。
隔间外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在他发出响动后戛然而止。Reborn从门外进来跳到他的床头：“感觉怎样？”
“不太好。”
没有逞强的必要，男孩虚弱地如实说道。
“左前臂骨折，右锁骨中线第五肋骨裂，肺出血和轻微脑震荡——软组织挫伤之类的我就不用强调了吧？”婴儿拿出诊断单从头到尾数道，“出一场车祸也不过如此，我是不是该夸你挑选守护者的眼光好得不行？六道骸也好，云雀恭弥也罢，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有热爱挑战高难度的爱好。”
“理论上其实他们都是你挑的……呃，所以这是真的夸奖？”沢田纲吉不确定地挑了挑眉，“还是在讽刺？”
“你可以当做是一个略带嘲讽意味的真心恭维。”Reborn说道。
玩笑话时间短暂，很快沉默又再度降临了。婴儿抬起手来摸了摸少年胸口包裹得厚厚的绷带：“你的身体透支到那种地步，我没有阻止你去完成跟那家伙的交战约定，是我的失误。”
“这可是我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听到你承认什么事情是你的失误诶……Reborn，这是个历史性时刻喔？”沢田纲吉搔搔脸颊，调侃道。
他顿了顿，“可这不关你的事。是我应该为我自己的决定负责任。”
看见婴儿脸上不怎么自然的阴暗表情，少年明智地转换话题：“不过这件事没什么不好，Reborn。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一出，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我虚弱到了什么地步。毕竟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过这种天赋性的觉醒……上辈子我也只是个废柴罢了。”
少年咳嗽一声，“那个，所以你刚刚在外面是在……跟云雀学长讲话？”
Reborn瞥了他一眼，“很惊讶？”
“他会在这里的确很让人惊讶。”沢田纲吉老老实实地回答。
“准确地说是他送你来的，如果不是他用武力胁迫的话，夏马尔那个色胚大概不会医你。我想你知道那家伙号称从来不医男人。”
沢田纲吉有些想要微笑，但是昏迷中记忆的碎片晃过脑海，他的嘴角在这一刻又沉重起来。他曾经让云雀恭弥很失望。年轻的首领这样想。或许不止是曾经。沢田纲吉让云雀恭弥很失望，轻易地——这个才是事实。
“对于他来说，没有‘超过’这种事。”男孩轻声道。“不用对云雀学长感到生气，他只是暂时不能理解……也不可能高兴地接受小动物的生活方式而已。毕竟他自己是站在那种高处的人……站在那种高处又有什么错呢。”
“他不能理解我是很软弱的家伙。”沢田纲吉笑，“我大概真的无法满足他的期待吧？我总是，总是会搞砸……”
……
放下将要推门的手云雀恭弥面无表情地在门口站了一分钟。头痛的余韵还没有消散，那种见到沢田纲吉血液时的剧烈的情绪震颤直到现在仍旧让他不明就里。
他不是见不了血的人。更没有每一次打架后还要把失败者送医的爱心。但是他的确亲自把沢田纲吉送来了这里，实际上他都没想过要打电话叫草壁哲矢来代劳。他不明白为什么，那只草食动物流出鲜血的样子令他感到熟悉。好像他曾经为那个场景而暴怒过，他曾经想要更进一步杀死他，但那个想法又使他心脏紧缩。
世界上原来存在那么矛盾的情绪的么？
房间里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云雀恭弥推开了门，硬质的鞋底敲在地板上发出规律而冷漠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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